范蠡经商中的道家思想及其现代启示
 

范蠡经商中的道家思想及其现代启示

袁延胜

范蠡,春秋时期楚国宛县人(今河南省南阳市宛城区人),是春秋晚期的政治家、军事家、商人的楷模(后世尊称“商圣”),道家思想的代表人物。他兴越灭吴后急流勇退,远离政治,经商致富,富而有德,三散家财,后人称为道商。

一、道法自然,动善时。《越绝书》云:“在越为范蠡,在齐为鸱夷子皮,在陶为朱公。”又云:“居楚曰范伯。谓大夫种曰:‘三王则三皇之苗裔也,五伯乃五帝之末世也。天运历纪,千岁一至,黄帝之元,执辰破巳,霸王之气,见于地户。伍子胥以是挟弓矢干吴王。’于是要大夫种入吴。此时冯同相与共戒之:‘伍子胥在,自余不能关其词。’蠡曰:‘吴越之邦同风共俗,地户之位非吴则越。彼为彼,我为我。’乃入越,越王常与言,尽日方去。”

《史记》:故范蠡三徙,成名於天下,非苟去而已,所止必成名。卒老死于陶,故世传曰陶朱公。

《史记》:范蠡既雪会稽之耻,乃喟然而叹曰:“计然之策七,越用其五而得意。既已施于国,吾欲用之家。”乃乘扁舟浮于江湖,变名易姓,適齐为鸱夷子皮,之陶为朱公。

《史记索隐》:范蠡自谓也。盖以吴王杀子胥而盛以鸱夷,今蠡自以有罪,故为号也。韦昭曰“鸱夷,革囊也”。或曰生牛皮也。

《史记索隐》:大颜曰:“若盛酒者鸱夷也,用之则多所容纳,不用则可卷而怀之,不忤于物也。”案:韩子云“鸱夷子皮事田成子,成子去齐之燕,子皮乃从之”也。盖范蠡也。

范蠡具体经商原则有:

第一条“知斗则修备,时用则知物”,意思就是说要打仗,就要提前做好军备,想要用某种东西,平时就要对这些东西做一了解,提前准备好这些东西。简而言之,就是要掌握好供求关系,当消费者产生需求后,才会有供给。

第二条“旱则资舟,水则资车”的观点。因为市场是具有规律的,经济是有循环周期的,会“六岁禳,六岁旱,十二年一大饥”。要认真对市场进行调研,不要因为一时的市场需求而盲目跟风,要准确把握市场,提前做好准备,经商必须要有预见性,要抓住商机,把一些产品提前购进,在市场大量需求时抛出。

第三条“论其有馀不足,则知贵贱”。这条是说商品价格规律:当市场上某种商品供大于求时,商品价格会下跌;当这种商品供小于求时,商品价格会上涨。他认为货物贵到极致会变得极为便宜,贱到极致的东西会变贵,这里充满朴素的辩证法观点。

第四条“贵出如粪土,贱取如珠玉”。这条是说买卖时要果断。当市场上的某种商品上涨时,要把它当作粪土一样及时抛售,不要等着商品下跌时造成损失。但某件商品下跌严重时,要像珠玉一样买入,不要等它上涨时再买入。这点类似今天的股票,要准确的把握市场规律。

 

二、因地制宜,居善地。《史记》:范蠡浮海出齐,变姓名,自谓鸱夷子皮,耕于海畔,苦身戮力,父子治产。居无几何,致产数十万。

为什么范蠡选择来到齐国呢?这是因为齐国在春秋战国时期是一个商业活动极为发达的国家。鱼盐之利是齐桓公成为春秋霸主的重要因素之一。因此范蠡才来到齐国“耕于海畔”。其实在海畔并不适合耕种,即是“苦心戮力”,也不可能短短几年内就成为家资数十万的大富翁。那么,范蠡是如何致富的呢?我们推测,范蠡可能在齐国进行有关鱼盐的商业活动。根据《世说新语·任诞篇》注释中所引《襄阳记》中记载,汉光武帝时“侍中习郁于岘山南,依《范蠡养鱼经》作鱼池”,似乎可以说明范蠡曾经养鱼。齐国范蠡曾化名为鸱夷子皮,鸱夷子皮在古代指用牛皮做的装酒的袋子,我们推测在养鱼之外,范蠡也从事了关于畜牧业或酒业的经营。

《史记·货殖列传》记载:“齐带山海,膏壤千里,宜桑麻,人民多文綵布帛鱼盐。”

《史记》:……止于陶,以为此天下之中,交易有无之路通,为生可以致富矣。于是自谓陶朱公。复约要父子耕畜,废居,候时转物,逐什一之利。居无何,则致赀累巨万。天下称陶朱公。

陶地在西周、春秋时期,是叔振铎的封国,曹国的都城。春秋末年并入宋。陶在当时是商业贸易的中心,号称“天下之中”。所以陶地是一个地理位置十分优越的地方,交通便利,四方货物在这里汇集,转运交易。陶地大致位于今山东定陶境内,位于黄河下游的冲积平原,土地肥沃,农业发达,人口众多。交通、劳动力、市场条件在当时首屈一指。 所以可以想象陶地在当时一定是一个十分繁华的商业城市。范蠡在这里“复约父子耕畜,废居,候时转物,逐什一之利”,很快家资再次过万,因巨富,被天下人尊称为陶朱公。

范蠡一生中曾在齐国海畔和宋国陶地两处进行商业经营。这两处都具有以下相同的特点:一是具有优越的自然资源。齐国海畔有大量的鱼盐,宋国陶地是传统的农耕区域,粮食充足。二是交通便利。齐国大部分处于胶东半岛又临海,海陆交通便利;宋国陶地又是天下之中,交通四通之地。三是经商传统。齐国在姜太公时期就开始经营鱼盐。宋国是殷后,经商传统更是悠久。四是市场广阔。两地都属于传统的农耕区,一直到今天仍是人口稠密地区,人力资源丰富,无论市场还是劳动力都很充足。

《史记·货殖列传》记载:“范蠡之陶为朱公,朱公以为陶天下之中,诸侯四通,货物所交易也。”太史公也说陶为天下之中,是个交通便利的货物交易中心。

陶作为天下之中,不但指陆地交通而言,同时也是指水路交通。首先来看陶和济水的关系,《尚书·禹贡》载:“导沇水,东流为济,入于河,溢为荥;东出于陶丘北,又东至于菏;又东北会于汶,又北东入于海。”这里的陶丘即古陶地,正位于济水南岸,由此上溯可达河,即黄河,通过黄河可以与三晋、燕、秦联系起来。济水下游会于汶,由汶水可入鲁境,济水再往东北便入齐境,陶又可以和齐联系起来,而且陶正位于三晋由黄河、济水通往齐鲁大地的中间位置,其交通更显便利,地位更为突出。另外,济水之北还有一条濮水,《汉书·地理志》东郡濮阳条,应劭曰:“濮水东入钜野。”陈留郡封丘县条:“濮渠水首受(涑)〔泲〕,东北至都关,入羊里水,过郡三,行六百三十里”泲古读若济,泲水即是济水,则古濮水在封丘县受济水,东北流六百三十里入于钜野泽。濮阳正位于濮水之北,因名曰濮阳,这样陶就可以通过济水、濮水与卫地联系起来,交通相当便利。

就自然条件来看,陶的交通已经很便利,春秋末年,邗沟与菏水的开凿使陶的交通如虎添翼,陶地愈加重要。春秋末年,吴王夫差为了北上中原,于鲁哀公九年(公元前486年)开凿了邗沟,《左传·哀公九年传》:“秋,吴城邗,沟通江淮。”则开邗沟就是为了沟通江淮。史念海先生研究认为:“这条邗沟是由汉时广陵(今江苏扬州市)引江水东北行,一直引到射阳湖(在今江苏兴化、建湖、盐城、宝应诸县间)中,再由射阳湖通到末口入淮。”邗沟开凿成功后,夫差就可以由江入淮,再入淮水支流泗水,但到泗水后仍不能到达中原地区与晋国等诸侯相会,因此吴王夫差又开凿了连接济水与泗水的菏水。《国语·吴语》记载:“吴王夫差既杀申胥,不稔于岁,乃起师北征。阙为深沟,通于商、鲁之间,北属之沂,西属之济,以会晋公午于黄池。”这里所说通于商、鲁之间的深沟即为后来的菏水,商指的是宋国,鲁即鲁国。《禹贡》关于徐州的贡道有“浮于淮泗,达于河”的记载,此“河”应写作“菏”,是指菏水而言。史念海先生认为:“这条菏水分济水于定陶东北,定陶就是现在山东定陶县。菏水由定陶东流,合泗水于湖陵县西六十里榖庭城下。湖陵县在今山东鱼台县东,榖庭城就在今鱼台县。”这样菏水就沟通了泗水和济水,并在陶这个地方入济,济水又和黄河相连,泗水是淮水的支流。正如辛德勇先生所说:“它是沟通黄河(河水)和淮河(淮水)水系的一条人工渠道。”泗水上游为鲁国国都曲阜所在,这样陶就可以直接与曲阜沟通了,而经泗水往南到淮河经邗沟入于江水,陶又可以与吴越联系起来,陶的交通更加便利。以陶为中心,可以东通齐鲁,西通秦晋,南通吴越,北通燕代,宛然成为春秋末年的一个交通枢纽。范蠡选择来陶地经商致富,想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。他之所以来陶,正是看到了陶地便利的交通条件。

 

三、善于用人,与善仁。《史记》:与时逐【五】而不责于人。【六】故善治生者,能择人而任时。

【五】《史记集解》引《汉书音义》曰:“逐时而居货。”《史记索隐》:韦昭云:“随时逐利也。”

【六】《史记索隐》:案:谓择人而与人不负之,故云不责于人也。

1.所谓“与时逐”指重在研究经济规律,把握住稍纵即逝的商机。

2.所谓“不责于人”,《史记索隐》解释说:“择人而与人不负之,故云不责于人”。亦即指在商业中讲信用不坑害人的意思。

3.范蠡“能择人而任时”,“与时逐而不责于人”。所谓“能择人”就是善于识别、选择人才,安排在合适的岗位,发挥最好的作用。至于“不责于人”,就是“与人不负之”之意,不做对不起别人的事情。

《老子》79章“是以圣人执左契,而不责于人。”责:索取偿还;即债权人以收执的左券向负债人索取所欠的东西。

四、淡泊名利

《史记·越王勾践世家》:范蠡以为大名之下,难以久居,且句践为人可与同患,难与处安,为书辞句践曰:“臣闻主忧臣劳,主辱臣死。昔者君王辱於会稽,所以不死,为此事也。今既以雪耻,臣请从会稽之诛。”句践曰:“孤将与子分国而有之。不然,将加诛于子。”范蠡曰:“君行令,臣行意。”乃装其轻宝珠玉,自与其私徒属乘舟浮海以行,终不反。於是句践表会稽山以为范蠡奉邑。

《史记·越王勾践世家》:范蠡浮海出齐,变姓名,自谓鸱夷子皮,耕于海畔,苦身戮力,父子治产。居无几何,致产数十万。齐人闻其贤,以为相。范蠡喟然叹曰:“居家则致千金,居官则至卿相,此布衣之极也。久受尊名,不祥。”乃归相印,尽散其财,以分与知友乡党,而怀其重宝,间行以去,止于陶,以为此天下之中,交易有无之路通,为生可以致富矣。

《史记·货殖列传》:十九年之中三致千金,再分散与贫交疏昆弟。此所谓富好行其德者也。后年衰老而听子孙,子孙脩业而息之,遂至巨万。故言富者皆称陶朱公。

 

启示

第一,谋势。海尔张瑞敏先生指出:企业应当先谋势,再谋利。范蠡与文种从楚到越。经商贤齐地,后到陶地。

第二,谦退。物极必反,预先避免灾祸。《老子》第九章:“持而盈之,不如其已;揣而锐之,不可长保。金玉满堂,莫之能守;富贵而骄,自遗其咎。功遂身退,天之道也”“身退”,即是敛藏、不显露。老子要人在完成功业之后,不把持、不据有,不露锋芒,不咄咄逼人。可见老子所说的“身退”,并不是要人作隐士,只是要人不膨胀自我。范蠡、张良在功成名就以后,遁隐逃逸,并不是老子所说的“身退。”老子告诫人们,在事情做好之后,不要贪慕成果,不要尸位其间,而要收敛、含藏。
     苏辙说:“日中则移,月满则亏,四时之运,功成者去,天地尚然,而况人乎?”这就是物极必反的道理。《道德经》五十八章说“祸福依伏”,也是这个道理。

《老子》44章:“甚爱必大费,多藏必厚亡。故知足不辱,知止不殆,可以长久。”

《史记·越王勾践世家》:“范蠡以为大名之下,难以久居”“居家则致千金,居官则至卿相,此布衣之极也。久受尊名,不祥。”

第三,乐善好施,天道均衡。《老子》77章“天之道,其犹张弓与?高者抑之,下者举之;有余者损之,不足者补之。天之道,损有余而补不足。人之道,则不然,损不足以奉有余。孰能有余以奉天下,唯有道者。[是以圣人为而不恃,功成而不处,其不欲见贤。]”《史记·货殖列传》:“十九年之中三致千金,再分散与贫交疏昆弟。此所谓富好行其德者也。”

《后汉书》卷82《方术列传》载折国:“有赀财二亿,家僮八百人。”折像:“好黄老言。及国卒,感多藏厚亡之义,乃散金帛资产,周施亲疏。或谏像曰:‘君三男两女,孙息盈前,当增益产业,何为坐自殚竭乎?’像曰:‘昔斗子文有言:“我乃逃祸,非避富也。”吾门户殖财日久,盈满之咎,道家所忌。今世将衰,子又不才。不仁而富,谓之不幸。墙隙而高,其崩必疾也。’智者闻之咸服焉。”

第四,厚重的南阳文化因素。

《史记·货殖列传》:颍川、南阳,夏人之居也。【一】夏人政尚忠朴,犹有先王之遗风。颍川敦愿。秦末世,迁不轨之民于南阳。南阳西通武关、郧关,【二】东南受汉、江、淮。宛亦一都会也。俗杂好事,业多贾。其任侠,交通颍川,故至今谓之“夏人”。

【一】【集解】:徐广曰:“禹居阳翟。”【正义】:禹居阳城。颍川、南阳皆夏地也。

【二】【集解】:徐广曰:“案汉中。一作‘陨’字。”【索隐】:郧音云。【正义】:武关在商州。地理志云宛西通武关,而无郧关。盖“郧”当为“徇”。徇水上有关,在金州洵阳县。徐案汉中,是也。徇,亦作“郇”,与郧相似也。

 

《汉书·地理志》:“颍川、南阳,本夏禹之国。夏人上忠,其敝鄙朴。韩自武子后七世称侯,六世称王,五世而为秦所灭。秦既灭韩,徙天下不轨之民于南阳,故其俗夸奢,上气力,好商贾渔猎,藏匿难制御也。宛,西通武关,东受江、淮,一都之会也。宣帝时,郑弘、召信臣为南阳太守,治皆见纪。信臣劝民农桑,去末归本,郡以殷富。颍川,韩都。士有申子、韩非,刻害余烈,高(士)〔仕〕宦,好文法,民以贪遴争讼生分为失。韩延寿为太守,先之以敬让;黄霸继之,教化大行,狱或八年亡重罪囚。南阳好商贾,召父富以本业;颍川好争讼分异,黄、韩化以笃厚。“君子之德风也,小人之德草也”,信矣。”

 

《礼记·表记》:子曰:“夏道尊命,事鬼敬神而远之,近人而忠焉。先禄而后威,先赏而后罚,亲而不尊。其民之敝,憃而愚,乔而野,朴而不文。”

“夏道尊命”言夏之为政之道,尊重四时政教之命,使人劝事乐功也。“事鬼敬神而远之,近人而忠焉”者,宗庙在外,是“远鬼神”也。朝廷在内,是“近人”也。以忠恕养於民,是“忠焉”也。所为如此,是“亲而不尊”也。“其民之敝憃而愚”者,敝,谓其后世政教衰败时。夏家后世政教败时,民皆憃愚。所以然者,昔时恒先禄后,罚则民皆承宽裕,无浇诡也。情既不浇诡,至於衰末,犹不知避严刑峻法,如憃愚也。“乔而野”者,亦因昔时宽裕忠恕,至末世民犹骄野如淳朴之时也。“朴而不文”者,淳时民皆质朴,不竞文华。至乱时犹承奉之亦然也。注“以本不困於刑罚,少诈谖也”。正义曰:以夏尚仁恩,其民不困苦於刑罚,及其衰末,犹有先世遗风,少有诈伪谖妄。《尔雅·释训》云:“萲、谖,忘也。”则忘字“亡”下著“心”。今与诈相对,则谖是诈之义,当“亡”下著“女”也。

《史记·高祖本纪》太史公曰:夏之政忠。忠之敝,小人以野,【一】故殷人承之以敬。敬之敝,小人以鬼,【二】故周人承之以文。文之敝,小人以僿,【三】故救僿莫若以忠。【四】三王之道若循环,终而复始。周秦之间,可谓文敝矣。秦政不改,反酷刑法,岂不缪乎?故汉兴,承敝易变,使人不倦,得天统矣。朝以十月。车服黄屋左纛(dào)。葬长陵。【五】

 

【一】【集解】:郑玄曰:“忠,质厚也。野,少礼节也。”

【二】【集解】:郑玄曰:“多威仪,如事鬼神。”

【三】【集解】:徐广曰:“一作‘薄’。”骃案:《史记音隐》曰“僿音西志反”。郑玄曰“文,尊卑之差也。薄,苟习文法,无悃诚也”。【索隐】:郑音先代反,邹本作“薄”,音扶各反,本一作“僿”,而徐广云一作“薄”,是本互不同也。然此语本出子思子,见今《礼·表记》,作“薄”,故郑玄注云“文,尊卑之差也。薄,苟习文法,不悃诚也”。裴又引《音隐》云“僿音先志反”,僿塞声相近故也。盖僿犹薄之义也(46)。

【四】【集解】:郑玄曰:“复反始。”

 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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